整日午夜

Bright手提一大袋依旧散发着凉气的罐装可乐站在宿舍门口时,恰巧和Clef看死人般别无二致的视线狭路相逢,理直气壮得叫人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才是迟到了半小时整的人。



他目不斜视,足下踏着七公分的细高跟在Glass左侧落座,后者的耳朵尖红了一瞬,有些慌乱地向右挪了几寸。Glass的这点儿窘迫全来源于这会被占据的是个瘦弱的女性身体,纤细到好似风一吹便会摇摇欲坠。金棕色长卷发松散地斜搭在肩上,一双翠眸已在深潭下淬炼千百岁月,看向他人时眼尾微微上挑,有意无意散出勾魂夺魄的光彩。


坐在Bright正对面的Clef堪称已占据绝佳观景位,他将视线往对面美人的锁骨下方移动,还没来得及细看,就被来自Bright看垃圾似的冷酷目光全方位扫射一通,忙不迭举手投了降。


窗外滴答滴答坠落着仿佛锅炉水一般蒸腾的阵雨,东边隐约响起几声闷雷。屋内三人已打牌打到醉生梦死不亦乐乎。



冷气打得很足,放线菌的味道通过关得不太严实的窗口溜了进来,流动的空气使得全屋都充斥着土腥味。Bright觉得天气太过沉闷,压抑得让他产生了有点儿难耐的心浮气躁,于是随手开了一罐可乐,吨吨吨猛灌一圈,就给Clef递了个眼神,意思是,你要吗?Clef高高兴兴接过来,一看,竟然就剩半个底儿晃荡了,脸立马晴转多云。本着间接接吻的理念干掉了最后几滴,发誓待会一定要在Bright脸上画上几只吝啬的小乌龟。



正对而来的的凉风吹得Glass脸上纸条哗哗作响。这个基金会难得的老实人看着自己手中第七次遗留下的,张牙舞爪好像在嘲笑他一般的鬼牌,明白自己这回又要遭难,叹了口气,有点懊恼地想:下次再也不要和他们两个玩牌了。他毕竟没有读心术,勘不破Clef和Bright两个魔鬼的用心之险恶。造就Glass此刻悲惨局面后两人笑得前仰后合,又在某个隙间,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。


Glass偏头望了望天色,黄昏马上要将昼夜交接,雨快要停了,他看见烟紫色的云彩布满苍穹。肚子叫得也正是时候,他为自己的溃败而逃找到了合情合理的借口。

他提出告辞,而剩下的两人微笑着挥手道别,说一路走好。Glass的面目扭曲了一瞬,步伐如风,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。



Bright和Clef继续百无聊赖地抽鬼牌。



与先前不同的是,他们两个之间的唯一阻挡,一张四尺见方的圆形矮桌,已经被迁移到房间的旮旯角落重新落灰。他们面对面盘膝而坐,在这个距离下,室内除却制冷设备运转的噪声,心跳声犹如擂鼓声声可辨。



Bright身上无花果叶与苦橙交杂的气味因为低温变得更为清晰,Clef有些出神地想起前些年作为GOC特工时在地中海一带奔波的日子。海滩上光影交错人声喧闹,清咸的风扑面而来,与阳光炙烤的白沙一同编织出干燥的盛夏。



“那么,是这张,还是这张?”

 


最后Clef如愿给捉弄他的小坏蛋画上了一个歪七扭八的丑陋乌龟,Bright暂时抛弃了所有纸牌,跑去揽镜自照,笑得好像一个发狂的精神病人无法自己。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,属于白昼的最后一点雨落在Bright心中的湖水里。冷月穿过他的灵魂,把他的影子映照在身后阴惨惨的白墙上,显得单薄到过分,这是因为命运在属于他的牌桌上光明正大作了弊,将所有的砝码尽数堆砌在一起,变成千千万万人生命的重量,影子难以担负,只好把自己削减得轻于鸿毛。人世那点儿眷恋好似风送水灯飘飘前行,注定是推不动他被书写定的终焉。


“如果让我选择一种死亡的方式,”牌局尚且没有结束,但是Bright已经无心理会了,因为他有一点不吐不快的议论涌上心头。他挣扎着将半个身子朝前倾斜,直勾勾地盯着Clef。他的嘴唇因为思维的活跃而不自觉地向前微微撅起,这个稚气的小动作使得他看起来有一点天真的呆滞。


“那绝对不会是跳楼,会血肉模糊而且拼不成一具完整的躯壳,那具躯体的葬礼就会彻底变成缝合线的丑陋颜色。也不要因为上吊窒息而让舌头下垂三千尺,看起来好像用番茄染色的扭曲加宽版拉面。更不要被海水泡得浮肿发白巨人观,总之,殉情的话,我觉得注射毒药应该会很不错。”他的尾音拖得又长又软,甜蜜蜜地叫着他的名字,好像一块牵牵缠缠怎么分也分不开的棉花糖,在那个瞬间,Clef几乎要鬼迷心窍地被他引诱得心甘情愿一起沉沦了。



“——这个笑话是不是很好笑,Clef?要我说,殉情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聊透顶的事了,而且随便浪费d级人员一点也不好玩。”下一秒,Bright干脆利落地翻了个白眼,顺势把头往上抬了抬,勾出一个充斥着挑衅的笑来。Clef于是回过神来,他想,我就知道。他哼笑一声,针锋相对地展示了作为招牌标志的柴郡猫笑容,说,“那你就得巴望我长命百岁。”



Bright知道他终有一日会与Clef永隔阴阳再不相会,但他只求这个日子来得晚些,再晚些,晚到他能把心脏变成枯萎的红玫瑰,鞣制成漆黑到透明的丝线,为他的爱人编织成无字的情书,每一根都表露着爱意,每一根都意味着他的向死而生。然后,将这封书信放在爱人布满青苔的墓旁。



在别离的日子里,教堂静悄悄的,万籁无声,万籁俱寂。在世上所有的秘密都被宣之于口前,Bright缓慢地俯下身去拥住Clef长眠的身躯,一个轻飘飘的吻如蜻蜓点水一般划过他合拢的眼皮。每个无眠的长夜他都凝视着恋人的睡颜,凝视他如何褪去韶华,青春不复。他得以通往终焉,而他却被迫通向永生的窄门,他的灵魂无法朽烂,所以他的世界注定从此只剩下午夜,像这样被囚禁于人世的幽灵,心都是冰雪化作的,给予的吻也会化作锋锐的银刃,寒凉到无法惊醒早浮在逝者之川的亡人,更毋论将其唤回生者的世界,他心里缺失的那块永远不可能再填上了。



其实吧,Alto。在这种悲伤的场合,bright难得地不再使用“这个傻逼”、“蠢货”,或是一般会顺便附赠一个公式化笑容的“Clef”,而是真真切切地直呼其名。那时候我本来是真的想过要跟你去死的,可是在坠下熔炉的前一刻,我想起来你还欠着我没有还的那一罐子薄荷糖,我清楚明白地晓得我再也拿不到它了,心里突然就泛起比沸腾的岩浆还要高几万丈的汹涌波涛来了,遥远的黑天之上,属于我的那颗星辰也在短暂的寂灭后复苏,造成一场宇宙烟花复燃的意外。这都是拜你这个满嘴谎言的骗子所赐。你用那把该死的尤克里里弹拨出那组唤魂音符的时候,我的心脏就已变得比红隐蜂鸟身上最微不足道的羽毛还要飘逸轻盈。宿业尚未勾销,我享受不了用熔岩泡澡的美妙待遇,只好泄愤般拔下那朵在地狱依旧能肆意生长的黑玫瑰,尽管在这个过程中,刺把我的手扎得鲜血淋漓。最后闲庭信步地离开,留下为没法儿扣留我的灵魂感到暴跳如雷的恶魔。最后我依旧一个人回到人间的阳关道,只好选择继续做在这人世徘徊的游魂。



颊侧好像依稀有一丁点苦涩咸湿的露珠落下。他感觉眼里似乎进了片沸腾的白沙,它们躁动不安,在瞳孔上互相殴打起来,因此视域所及尽是弹跳的细碎光斑,朦朦胧胧不甚清晰。棺盖落下,bright长久地沉默着,一瞬间,又好似过了几千亿光年。他眼里浮光跃金波光粼粼,带着一点几乎看不出的笑意,轻轻开口。




“那么,你会喜欢红玫瑰吗,Alto?”









终于写完了,其实我一开始是真的想写村口剃头师傅杰克亮和老实农民克来福的,后来想想好像有点傻傻的,还是算了。

这篇文章的宗旨其实是迫害glas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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